关于《路边野餐》这电影，对于情节梳理各种推敲与解析已然甚多，而且众说纷纭，我们在此自然无需多言。毕竟，在推断和梳理上一再强调，反而会显得有些无趣。 我想，我们可以从“诗”来讨论这电影。导演毕赣是诗人，电影中陈升《路边野餐》诗句也反复出现在镜头的切换与情节的推进之中，从更加文艺和诗性的角度来看待电影，其实也是一种颇为沉浸的体验。
当然，我的些许随想体味并谈不上解读，只是事情到此，感怀深切。 毕赣老师曾提到过，苏联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对他颇有些影响。而塔可夫斯基正有观点如是——电影，应该像诗歌，而艺术又是生活。 我们在此不必纠结这观点的正确与否，所需要注意的是《路边野餐》正是一诗歌化的影片，诗性与佛性穿插在镜头之间，而浓浓的诗韵则弥散在一个个朴素的画面当中，纠葛又融化着，让诗成了梦，梦入了诗。
那么，且从梦开始的那一站说起罢——荡麦。
以这个虚构之地为分界，影片在此处便开始调度起长42分钟的长镜头。不得不提的一点是，此处的诗梦带来的眩晕感不仅体现在时间线的错乱和各种细节的暗示之中，更体现在镜头的晃动里，这里的晃动并不是毕赣的有意为之，而是由于剧组经费不足缺乏稳定器所致。虽然有些偏题，但也是不得不提的槽点所在，笔者在观影时为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感到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太长时间没看文艺片导致观看长镜头功力下降的结果。
03
话题回到诗意与梦。在这段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的梦中，现在的陈升与未来的卫卫、过去的张夕相逢，错乱的时间线扭曲了线性，耦合成仿若因果般的了结。回忆、爱情、纠葛…… 揉碎在往昔废墟中的情感和人性在潮湿的朴素中苏醒，发酵。在梦里，在荡麦，陈升遇到了已经健康长、还在为爱情烦恼的卫卫，接触了并未去世、已为的“亡妻”。 这一切潮湿的碎片，都是陈升长久的心魔——野人，正如诗句中的“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出狱以来的陈升，无时无刻不被野人的幻灭包裹折磨，空有一身疲倦。
毕赣在《十三邀》中被问及对自己作品受同龄人欢迎的感觉时坦言：“一个中年人的生活，他们真的有那么在乎吗？我不知道。但是中年人像一个少年一样在电影里面晃 荡，我感觉是能触动到他们的。”
面对“野人”，陈升在荡麦跟随吹芦笙苗人的脚步，在日趋迷惘而焦虑的中年时代，像一个少年踏上了被称作“梦”的旅程。只不过，这里的梦，不是要他去追寻的，而是渴求着终结的关怀、虚无的救赎。这是一种诗性的“圆满”，一种顺从的反抗。 陈升穿上了红色花衬衫，用手电筒照亮张夕的手心，将歌曲磁带传递给“亡故”的妻子，以最单纯而拙劣的方式送给她自己特意在狱中学会的《小茉莉》。乐队伴奏下，众目睽睽中，这支在首次观影时笔者不忍听完的童谣，二刷时竟叫人潸然泪下。海、海豚、鞋、蓝色……
反复出现的意象交织在一起，湿漉漉的身躯在水汽弥散中走上岸来。将磁带送给张夕后，陈升并不留恋，毫不迟疑地踏上了前往镇远的路。河岸边，他卸下了手上的木棍——“野人”对他已再无威胁，他在荡麦的梦中，了却了一切心结。 在此我忽然想起《生死停留》中车祸后在人间徘徊的亨利，在幻灭中为自己求取救赎和宽恕。而至于陈升，则更像是对挽回的尝试。荡麦如此，线性的理性与逻辑在这里并不适用，所有的只是诗性与佛性的梦呓。 取景的安然，镜头的摇晃，影片拍摄所透露出的强烈随意性也无不暗示着影片的态度。不顺从，却也不反抗，那样睿智低调的朴素和真实。 也许，这就是毕赣的个性与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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